放下旅遊手冊，來到西雅圖先逛P-Patch

二〇一五年七月十二日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Picardo Farm P-Patch, Seattle, WA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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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國，原先不曾列在我人生冒險地圖上的國家。但如果，非要我選擇一個城市開始，那麼就帶我到西雅圖吧！為的不是那風靡台北各個街角的咖啡香，而是這個城市帶點叛逆與訴求多元自由的個性。

不急著一腳登上美國一線主流城市之列，草根運動是這裡習慣的步調。如果為了更新市容而毫無保留地抹掉老舊建築，抹掉居住於此的記憶，那麼往後年輕的一代該如何對這個城市產生認同？如果創立社區園圃是真正的生活需求，而非幾個專業者對於社區閒置空間的想像，那麼，市政府有什麼理由不去協助推廣計畫？

先別去談如何展現亮麗的成果，藉由一群人主動地參與，進而逐步「發生」的過程比較重要。這裡不流行一言堂，城市改造並非誰說了算，否則這個城市只會讓人嚐起來無滋無味。

至於西雅圖的滋味，該要從何嚐起才好呢？P-Patch，當然！

飛機落地沒幾天，就在Craigslist上買到一台畢業生廉讓的二手腳踏車。終於可以擴大冒險的範圍，也沒將友人贈予的旅遊手冊翻開，心裡想著的就是西雅圖目前規模最大，也是第一個創立的P-Patch，Picardo Farm。

受越戰影響，美國經濟在1970年完全陷於停頓，位在西雅圖的波音公司大規模裁員，導致許多家庭深陷失業與貧窮之苦。為了解決基本糧食需求，幾位華大的學生走入社區，協助社區居民在當地的Picardo Farm學習栽種技術。後來合作社也加入協助籌組，讓Picardo家族同意免費出借農場做為社區園圃。

然而，面對每年必須繳納土地稅金的財務壓力，農場主人也不得不考慮賣掉農場。希望能延續社區園圃運作的民眾轉而向市政府尋求幫助，最後，市政府決定租下農場，並擴大推廣P-Patch計畫至西雅圖各個社區角落。

如今過了快半個世紀，這裡仍有許多社區居民活躍於其中。佔地約98,000平方英呎（約2,700坪）的Picardo Farm P-Patch，目測下每單位約2～3坪大，而且幾乎是座無虛席！可想而知，有多少個社區家庭因此而受惠。

同一個季節裡，比鄰的園丁們種植著相似的作物，但彼此又以不同的巧思排列種植著。人們不約而同來到這裡，有些人忙著除草，有些人忙著加強覆蓋，有些人帶來了一整個家族一起收成，有些人則已在整地準備種植下一批新的作物。有些偶然到來的遊客，如我，也感染了幾分不同於一般公園的活力。

乍看之下似乎彼此沒有交集，但卻又共同譜出一段心平氣和的頻率。

移民的人種植有著家鄉味的蔬果，不同文化的人交流不同的烹飪品嚐方式，弱勢族群藉由耕種獲取部分所需糧食。在都市裡「種菜」，已成了西雅圖社會中，實踐社會福利、分享多餘糧食、促進居民互動、增加生物棲地、推廣食農教育的社會運動。

在都市裡「種菜」，並非僅是都市生活中閒暇之餘的消遣，這樣的行動也能有可觀的生產力。

西雅圖的P-Patch裡大多設置有公田，此區的收成會定期捐贈給食物銀行，並進一步紓困低收入戶的糧食問題。這樣的方式，也讓P-Patch裡的園丁們能有固定的管道回饋社區、分享多餘。在2010年時，所有捐贈給食物銀行的糧食中，就有20,889磅（約9,500公斤）的新鮮有機蔬果來自於各個P-Patch園丁。

在P-Patch裡耕作，也培養了園丁們互助的默契，大家共同建造乘涼用的涼亭、擺放農具的工具間，甚至，在出遠門旅遊期間，也可以尋求鄰近的園丁幫自己的作物們澆水！一個有趣的牌子上寫著，「Our gardeners are gone until July 20th, please water us!!」。

照顧好土壤，才會有健康的作物。Picardo Farm P-Patch已歷經快半個世紀的連續耕耘，來到這裡，卻不見有貧瘠的土壤。放眼望去，作物們大多旺盛地伸展著。土地能夠供園丁們永續地耕作，應該與P-Patch官方規定得採有機種植方式有關。

此外，這裡的步道、園圃上，大多都有做好覆蓋，少見有直接裸露的土壤。利用木屑、落葉、枯枝做覆蓋，能夠營造出適宜土壤裡微生物居住的環境、降低水分蒸散速度，分解後的覆蓋物也能補充土壤中的有機質。

P-Patch裡也有集中製作堆肥的地方，並有詳細的堆肥分解過程解說，大多分為3～5個步驟。像是修剪下的枝條該堆放於何處、枯黃和青綠的比例（碳氮比）應該是多少、完熟的堆肥可以在哪一區取用等。

公用的推車井然有序地排列於此，園丁們不時來此倒入殘枝、協助翻攪、取用熟肥。廚餘變沃土的過程，在這裡生生不息地運行著。

有些蔬菜來不及採收而開花了，有些等著收集其種子，有些則是刻意栽種的蜜源植物。散落在西雅圖各個社區的P-Patch裡，隨著四季更迭，持續不斷地盛開著各式花卉，這無疑是都市蜜蜂最好的補給站。

全球蜂群正在大規模死亡，各個國家都有農人在煩惱作物無法順利授粉，而都市農業同樣也會面臨到這樣的問題。如何增加蜜蜂的數量，成了迫在眉睫的課題。

在Picardo Farm P-Patch裡，除了園圃裡種植著穩定的蜜源植物，園圃最外圍這圈則留做蜜蜂、居住在土裡的昆蟲們的棲地（Bumble bees會在土裡築巢）。人們不可在此任意修剪、踩踏，也不可隨意放置廢棄物。

如果有發現鄰近的大型蜂巢也無須驚慌，可先聯絡相關單位，會有專人將蜂巢移至適宜的地點。

天色漸暗，置身於菜園裡，總是會讓人忘記時間，因為有太多有趣的小細節可以觀察！

起身離開前，幾個擦身而過的小女孩們，正討論著口中藍莓的滋味。她們用了很多形容詞，像個專業的評論家。都市菜園，讓孩子有機會參與栽種的過程，並品嚐食物真實的滋味。就如同在Picardo Farm P-Patch裡奔跑的小朋友們，他們一會兒幫忙父母移植，一會兒又跑進覆盆莓灌木叢裡，一會兒又跑到父母耳邊欣喜地分享自己所看到的小生物。

這樣的景象，讓我想起了阿納絲塔夏的一段話，印象中書裡是這麼說的：教導孩子耕種，並慎重地給他一區專屬的園圃，不要干涉他要如何種植，讓他自己規劃這一季要栽種的作物。如果移植的過程中不慎折斷了幼苗，也無需責怪他，讓他繼續觀察植株生長的過程，讓孩子自己理解生與死的哲理。

種菜，那是我們和土地最直接的接觸。